初雪和蛋炒饭

 历史文化学院  时潇含

济南初雪,早上出去的时候阳光明媚,穿一件夹克就出门了。结果晚上回学校,出门就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脸小冰碴子,妖风刮得脸疼。下午喝掉的羊汤都抵挡不了这样的雨夹雪,冷到想要截肢。

拉上帽子,竖起领子,在冷风里排队买了两个刚出炉的牛肉包子,边走边吃差点满足得流下眼泪。吃完好像没那么冷了,回学校接着上课。

冬天就要好好吃饭。突然很想吃蛋炒饭。

晚上不吃主食的鬼话,我早就弃之不顾了。不然吃炸酱面,只吃炸酱,过端午节只吃粽叶,有没有效不知道,倒是会觉得生活无望。

饥饿是写在我命运深处的基因,没有大晚上的蛋炒饭,天就塌了,还有蛋炒饭的冬夜是幸福的。

把昨天吃剩的冷饭从冰箱里拿出来,放在锅里,下重油。米饭用锅铲按松,而不是切开,保留米饭的筋络。隔夜冷饭的水分早已丧失,颗粒分明,散落在锅中,随着温度的提升而跳跃,嗤嗤地冒烟。

围绕着米饭的油持续不断地冒着泡泡。拿出一个鸡蛋,在锅边打碎,灯光粘稠,蛋液也粘稠。铲碎了的蛋黄变成金黄色,蛋清发白的时候和冒着青烟的米饭炒在一起。

许多食物可以仰赖食物的鲜度而变得美味,炒饭则不得不依赖技术,还有狼吞虎咽时的饥饿程度。起锅之前,撒上一勺橄榄菜可以于陷入平庸之际力挽狂澜,在咸香中疲劳了审美的味蕾,忽然闪出一缕灵光,是橄榄菜的酸脆。

实在是懒人恩物。

冬天的话,最好配上一点腊肠丁。广府腊肠甜咸兼具,比咸得出奇的腊肠更合适些。腊肠先蒸,直到瘦肉绯红,肥肉晶莹。蒸出的水汽留下,一会儿可以倒入锅中。

腊肠切碎成丁,铺陈在米饭上炒透,直到瘦肉舒展,肥肉由白变了迷人的琥珀颜色,化为油脂,渗入饭中。腊肉的金黄油脂,老母鸡汤冷却之后结的一层黄色油冻,还有白切鸡皮和肉之间的晶莹胶质,简直都是深夜的犯罪之源。

我还见过把皮冻放在饭上,用米饭的温度融化皮冻,肉香细无声地浸透下面的饭粒这样的豪举。皮冻和猪油这两种来自猪的邪恶胆固醇,永远能让一碗平平无奇的饭,变得入口惊讶,继而灿烂。但是皮冻在南方难得,而且和鸡蛋一起未免要抢风头,让给更枯燥一点的白饭更好。济南的皮冻和卤味一起卖,还未见过干净赤白,不带酱色的皮冻,总觉得皮冻本身的味道被卤水破坏殆尽,大失风味,让人兴味索然。只能偶尔想一想,聊以解馋。

盛出饭来,就着灯光迅速吃完,饱至心口停筷。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话,还想吃一碗山水豆腐花。

但是我走在去夺命晚课的路上,路灯把巨大的树影投射在知新楼的墙上,光秃的枝丫在冷风中摇摆,颇有狂狷的暴力美学之意。蛋炒饭只能靠想象力吃,一碗分明热气腾腾的饭,竟然吃出孤寂之意。

我手里拿着带给王虎子的肉夹馍,凉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