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白夜行》之后

外国语学院 董晓燕

羊城晚报用“最绝望的念想,最悲恸的守望”来评价此书,有人说这是一本悲恸压抑沉重的书,还有人说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评语,前天晚上我带着“这是一部爱情悲剧”的偏见开始读这本书,直到今天下午一口气将其读完,我才发现之前的先入为主是多么狭隘。

在读《白夜行》的这两天,我时不时惊讶,时不时哀叹,然而这并不能引起身边人的丝毫关注,这仿佛就像我在看一部大家耳熟能详的美剧一样,即使没有看过也丝毫不感兴趣,这种漠然有些让人伤感。回到自身,我被书中的故事情节牢牢吸引,作为一个旁观者置身事外能够给我一种概览全局的成就感,我会不由自主地揣测情节走向,但是不喜欢被动地去猜想。作为第三者,我可以清楚客观地理清人物关系,用自己的逻辑去界定事件的性质。可以说这部小说情节很成功,起码它成功地给读者一种能够读懂的感觉。回顾自己所看的书目,法国、俄国的文学作品相对而言是有些晦涩难懂的,这也许又是偏见,可能跟自己所选书目有关。

这本书的时间跨度很长,从一个小学儿童到一个三十而立的中年人,这期间的故事实在太多,面对书中所提及的历史事件,我不由得佩服作者的思维广度,如果坚信存在即合理的命题,那么每件小事有其意义之所在,也许出于作者个人的喜好,也许出于…其实没有别的也许了,作者是裁缝,哪里该裁剪,哪里该缝补,他一人说了算,这样说来,我是支持作者中心论的。其实这无所谓作者中心论还是读者中心论,更为实际的选择应该是两者结合,不走极端可以省好多事,这对生为中国人的自己来说更是如此,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逻辑思考,不必祸害脑细胞,但是大多数人都这样投机取巧,所谓的学术发展也就沦为空谈了,每年源源不断的文章、评论等证明了只有我这种少数人才会想要投机取巧。

抛开技术性的话题不谈,主题内容上的东西是开放性的,因而受到的理论限制也应该会少些。

这本书表面上几乎没有涉及爱情,而我讨厌读者(自己)的肆意揣度,所以就个人而言,我不会选择爱情作为这本书的核心词。书中后半部分出现的灵魂,于我很是启发,作者整个基调是灰暗的,但绝不是绝望的,对主人公给予了一定的同情,也可以说很大的同情。他们行走在白天黑夜,但是生活在白夜里,这是文字游戏,但是大部分读者应该不会放过这个oxymoron,这是简单的白天与黑夜,光明与黑暗,善与恶吗?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没有谁能够说服谁,即使他有很强的文学批评理论,然而文学不是理论的产物,不可能产出纯理论的东西,因而也就很难再走以理服人的老套路。

人性的丑恶等不等于理性的缺失?

桐原父亲的恋童癖,不知道该不该将其定性为纯粹的恶。不良嗜好和癖好是否可以划等号,(整本书里没有宗教色彩,至少故事中的人物没有明显的宗教倾向),没有明显的基督教中的原罪界定,倘若追溯到作者本人,也许可以找到答案。然而,就整个文本而言,善与恶仿佛并没有明确的界限。虽然,故事最后以桐原的暴死收尾,但是这里并没有明晰的道德评判,也没有理性的法律上的盖棺定论。由此可见,作者是以极大的宽容之心来处理故事中的男女主角,或者说那两个孩子。

这样假想,桐原的性无能是不是他父亲的恶之花?可是,我对这个桐原洋介仿佛恨不起来,说到底也是一个弱者,对于一个男的来说,不能在妻子面前抬头挺胸,是难以根本上丰盈一个男人的形象。尤其是在日本文化中,他们眼中仿佛妻子只是一种附属品。因而可以想象,如果一个男人连一个绝对服从的附属品都难以征服,这将是一件多么不齿的事情。然而,谈到这里,不得不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仿佛日本社会一直流行着老夫少妻社会习惯,这在古代文明中可以说是司空见惯,那时候的人们可能出于对生殖的崇拜。自上个世纪以来,医疗卫生等条件大为改善,人均寿命大幅提高,日本人是世界上最长寿的人之一,尤其是日本女人,这也真是怪了,难不成作者有感于那些长寿却又孤守得日本老妇人?

婚姻家庭的不幸是所有不幸中的大不幸,其影响范围之广,危害程度之大在这部作品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当然,简单地从家庭婚姻出发来解读这部小说有些狭隘,但至少也是一个视角。

桐原的父亲有这个恋童癖,身为家族连锁当铺的店长,他不可能没有受过良好的教育,可悲的是,他并没有因为受教育而得以克制收敛。如果说无爱的婚姻是一座空城,然而,即使是空城,里面出现了孩子的身影,应该不会那么空旷,然而,桐原显然没有占据他的心。难道那种不洁的欲望真的就难以克制吗?很难想象。直到文章最后才发现,极尽人性之丑恶的迫害者原来也是饱受黑暗折磨的受害者。到这个地步,读者再去强调良心的约束、道德的力量,已经毫无意义,因为他们生活在白天里,行走在黑夜中,没有拥有过却饱受剥削。白天在他们的世界里不如黑夜来得安全,在一片漆黑中,他们摸爬滚打,已经失去了寻找光明的意识。这就像是故乡在桐原的心中已经物化为一种东西,而这种东西他从来没有碰触过,没有所有感也没有归属感。

日本文化中有太多不解的东西,七岁孩童之间的友谊,哪怕多么心有灵犀,亲密无间,也不应该成为促使桐原弑父的力量啊?即使用文章后半部分多次出现的“灵魂伴侣”一词来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对一个儒家文化圈里的中国人而言,即使父亲是魔鬼,也几乎不可能存在弑父的可能。也许和雪穗所谓的灵魂守护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响因素,起主导作用的应该是亲眼目睹自己生父的兽性恶行,不幸的是,自己的soulmate雪穗充当了被动的受害者。到此不得不提及雪穗的生母了,到底怎样走投无路才会卖女儿?这种行径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人性的丑恶?但是这种人几乎是不配为人的,既然不配为人,何谈人性?难道是愚昧无知?中国人说虎毒不食子,难道日本人没有这样的文化认知?

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是一次赤裸裸的与丑恶面对面,之前看过的某些悲剧也没有让我如此困惑,但是潜意识里,我并没有将其归入悲剧这一类。如果说这是一代人的错,一部分人的恶,我还勉强可以接受,然而事实不是这样的,第二代人竟然将其延续了,没有将恶的种子掐死在萌芽,反而以其更为狠毒的方式衍生出更多的恶之花,美丽而妖艳。读完此书后背发凉,有一种仿佛看了一部恐怖电影似的即视感。

当然,换一个角度来看,老刑警的坚守执着仿佛是撑开天地混沌的盘古。最后黑夜消失在黑夜里,白天融入在白天中。故事前半段,我惊愕于雪穗的残忍,到头来,发现如果不这样她没有办法生存,她才是大自然中为了生存付出代价最大的一个。桐原的死,死的合理但不公平,合理在于那些无辜人士的灵魂得以告慰,不公平在于他始终行走在黑夜里,从未生活在阳光下。

这样看来,这确实又是一个爱情故事,生活在黑夜里的桐原为雪穗生,为雪穗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在这个故事里,我找不到答案,人不是被动的受害者也不是主动的迫害者,整体而言,涉及的人物既可怜又可恨更可悲。

书中人物的恶源于理性对感性的战败,感性的无效克制导致丑恶的蔓延。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书中主人公没有理性,相反绝大部分情况下其理性已经达到极致,那是一种占据绝对优势的沉着冷静。他们面不改色的平静使他们仿佛已经和普通人内心挣扎时的汹涌澎湃绝缘。在理性与感性的较量中,显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其中一方占据绝对优势,很少出现犹豫不决的踌躇,这种轻易走向极端的心理潜势是否就蕴含在日本人的文化性格中?对于讲求中庸的中国人来说,这着实令人震惊,也让人后怕。

看不到亲情,只听见一句“小亮”,来自桐原的妈妈,一个年轻时候置孩子于不顾、放荡淫乱的女人。这对于桐原来说,绝对不是对小时候爱缺失的召唤,因为这句喊话,有气无力,只是一个当过母亲的女人的生理反应,没有用心。在我看来,这声乳名的呼唤,不过是作者为了安慰读者而做出的妥协,然而,这并不能给人以任何的慰藉,相反,这充当了莫大的讽刺。

看不到生活,人人在行尸走肉,好人被欺骗,信念分崩离析,坏人也没有大行其道,行走在光明与黑暗的中间,悲哀的是始终挣不开那条灰色地带,既不能面向阳光,又不能拥抱黑暗……

之前罹受的不幸能否成为制造不幸的理由?   面对这个问题,大部分人会坚决的、有意识的给出否定的答案,然而关键应该在于那一少部分人,比如桐原,比如雪穗。也许在桐原的心里,根本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生活中的每一步都不是计划好的,只是听从某种指令、按照某种程序在进行。一个有头脑高智商的恶人,是个人的不幸,更是社会的不幸,前者显而易见,后者之所以更不幸,是因为这种不幸完全可以避免,这是一种损失,一种一旦失去机会再也不可能有弥补的可能的巨大损失。

之前罹受的不幸能否成为制造不幸的理由?   面对这个问题,大部分人会坚决的、有意识的给出否定的答案,然而关键应该在于那一少部分人,比如桐原,比如雪穗。也许在桐原的心里,根本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生活中的每一步都不是计划好的,只是听从某种指令、按照某种程序在进行。一个有头脑高智商的恶人,是个人的不幸,更是社会的不幸,前者显而易见,后者之所以更不幸,是因为这种不幸完全可以避免,这是一种损失,一种一旦失去机会再也不可能有弥补的可能的巨大损失。

之前罹受的不幸能否成为制造不幸的理由?

  面对这个问题,大部分人会坚决的、有意识的给出否定的答案,然而关键应该在于那一少部分人,比如桐原,比如雪穗。也许在桐原的心里,根本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生活中的每一步都不是计划好的,只是听从某种指令、按照某种程序在进行。一个有头脑高智商的恶人,是个人的不幸,更是社会的不幸,前者显而易见,后者之所以更不幸,是因为这种不幸完全可以避免,这是一种损失,一种一旦失去机会再也不可能有弥补的可能的巨大损失。

但是以上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人性本善的前提来说的,倘若,作者的世界观是人性本恶,那么所有的教条,环境,改良等等统统没有意义,因为,性本恶。尽管不愿意承认,作者字里行间对于雪穗和桐原的描写就没有手软过,所用之词尽显黑暗本色。由此出发,故事结局也就顺其自然,没有善的回归,但却有恶的延续。我不喜欢这样的构思,尽管佩服这样的著作,过于沉重的话题,毫不留情的揭露,反映了作者的卓越才华,我欣赏,但是不喜欢,应该也不会去模仿。

现在的我,至少需要一段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从这种具象脱离到抽象的高度,在那里,我应该不再纠结于善与恶,白与黑,但是现在真的做不到。有时候抽象的意象可以很好地套用到日常生活的具象,然而一旦被具象所影响,我总会要用很长一段时间来平静回复,然后在用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为自己构建一个抽象的画面,在那里,没有惊愕,没有赞美,一切都是常态。